共工赫怒,天维中摧。
鲲鲸喷荡,扬涛起雷。
鱼龙陷人,成此祸胎。
火焚昆山,玉石相磓。
仰希霖雨,洒宝炎煨。
箭发石开,戈挥日回。
邹衍恸哭,燕霜飒来。
微诚不感,犹絷夏台。
苍鹰搏攫,丹棘崔嵬。
豪圣凋枯,王风伤哀。
斯文未丧,东岳岂颓。
穆逃楚难,邹脱吴灾。
见机苦迟,二公所咍。
骥不骤进,麟何来哉!
星离一门,草掷二孩。
万愤结缉,忧从中催。
金瑟玉壶,尽为愁媒。
举酒太息,泣血盈杯。
台星再朗,天网重恢。
屈法申恩,弃瑕取材。
冶长非罪,尼父无猜。
覆盆傥举,应照寒灰。
上崔相百忧章。唐代。李白。 共工赫怒,天维中摧。鲲鲸喷荡,扬涛起雷。鱼龙陷人,成此祸胎。火焚昆山,玉石相磓。仰希霖雨,洒宝炎煨。箭发石开,戈挥日回。邹衍恸哭,燕霜飒来。微诚不感,犹絷夏台。苍鹰搏攫,丹棘崔嵬。豪圣凋枯,王风伤哀。斯文未丧,东岳岂颓。穆逃楚难,邹脱吴灾。见机苦迟,二公所咍。骥不骤进,麟何来哉!星离一门,草掷二孩。万愤结缉,忧从中催。金瑟玉壶,尽为愁媒。举酒太息,泣血盈杯。台星再朗,天网重恢。屈法申恩,弃瑕取材。冶长非罪,尼父无猜。覆盆傥举,应照寒灰。
安禄山像上古的共工那样狂怒,把大唐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在大海中翻腾震荡,雷霆般掀起万丈狂澜。
朝中君臣相猜终于种下了今日的祸胎。
安史之乱犹如大火焚烧昆仑,玉石俱碎难逃此灾。
我仰告苍天快降大雨,浇灭这叛乱的火海。
精诚所至李广能箭发石开,鲁阳挥戈连日神也不得不徘徊。
邹衍含冤而大哭,盛夏的燕国竟被寒霜覆盖。
我的忠诚感动不了上苍,至今犹被囚禁在夏台。
狱吏们都像苍鹰搏击般凶狠,狱墙插满了荆棘。
即使是大圣人也要憔悴,如今我才体会到《王风》的伤怀。
然而老天毕竟未丧斯文,泰山巍然岂会崩坏?
穆生逃离楚国免遭日后之难,邹阳劝说吴王也脱去了祸灾。
而我却见机苦迟,二位定会讥笑书生愚呆。
良马不会骤进求用,出非其时麒麟又何必出来?
一家人星散各处,仓促间也没安排好二孩。
悲愤万端郁结胸中,忧历不已令人伤怀。
弹琴饮酒,又怎能解愁?
举杯长叹,杯中斟满的分明是血泪之酒。
崔大人台星高照,网开一面您高抬贵手。
放宽刑罚法外开恩,不计过失让我重新得救。
公冶长无罪,孔仲尼信任依旧。
让倒扣的盆子重见天日,我死灰复燃依然抖擞。
(1)崔相:崔涣。唐玄宗时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
(2)共工:古代传说中的人物,与颛顼争夺帝位,怒触不周山。参见《列子》《淮南子》。赫怒:勃然震怒。《列子》:“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成公绥《天地赋》:‘共工赫怒,天柱摧折。’”
(3)天维:天的纲维,喻国家的纲纪。宋玉《大言赋》:“壮士愤兮绝天维。”
(4)鲲:北溟大鱼也。鲸:亦海中大鱼。
(5)祸胎:祸根。《汉书·枚乘传》:“福生有基,祸生有胎。”
(6)玉石相磓:《尚书·胤征》:“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广韵》:“磓,落也。”
(7)煨:灰烬。《韵会》:“煨,烬也。”
(8)箭发石开:李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遂发箭射之箭入石,连箭翎都隐没不见,事见《史记·李将军列传》。《西京杂记》:“李广猎于冥山之阳,见卧虎,射之,没矢饮羽,进而视之,乃石也,其形类虎。退而更射,镞破干折而石不伤。予尝以问扬子云,子云曰:‘至诚,则金石为开。’”班固《幽通赋》:“李虎发而石开。”
(9)戈挥日回:即挥戈回日。《淮南子》:“鲁阳公与韩构,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反三舍。”
(10)邹衍:战国齐人。李善《文选注》:“《淮南子》曰:邹衍尽忠于燕惠王,惠王信谮而系之。邹衍仰天而哭,正夏而天为之降霜。”
(11)夏台:又名均台,在今河南禹县南。夏台为夏代狱名。《史记》:“桀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索隐》曰:“夏台,狱名。”《广雅》:“狱,犴也。夏曰夏台,殷曰羑里,周曰囹圉。”
(12)苍鹰:汉景帝时中郎将郅都,行法严酷,不畏贵戚,时号“苍鹰”。事见《史记·酷吏列传》。《汉书》:“郅都迁为中尉,是时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颜师古曰:“言其鸷击之甚。”
(13)丹棘:古时大理寺植棘,因借指大理寺。《周易》:“置于丛棘。”虞翻注:“狱外种九棘,故称丛棘。”孔颖达《正义》:“谓囚执之处以丛棘而禁之也。”《初学记》:《春秋元命苞》曰:“树棘槐,听讼于其下。”棘,赤心有刺,言治人者原其心不失赤,实事所以刺人,其情令各归实。槐之言归也,情见归实。《尔雅翼》:棘有赤、白二种。丹棘,即赤棘也。
(14)王风:为《诗经》十五国风之一。其音哀以思,后用为王道衰微之象征。陈子昂诗:“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又云:“丘陵徒自出,贤圣几凋枯。”杨齐贤注:“豪圣,周公也。遭流言之变,王道凋枯,故豳以下诸诗伤哀之。”
(15)东岳:即泰山。《礼记》:“孔子早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盖寝疾七日而没。”《初学记》:“泰山,五岳之东岳也。”李白这里是反用其意。
(16)穆:穆生,汉代鲁人。楚元王刘交对其非常尊重,因知穆生不好酒。故每次妄会时都专为其设酸(一种低度甜酒)。后刘交的孙子刘戊即位,忘设酸,穆生知其意怠,恐遭不测,遂称病而去。事见《汉书》:“楚元王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欤?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以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雅春于市。”
(17)邹:邹阳,西汉文学家,齐人。仕吴,以文辩著名。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谋,阳奏书谏,吴王不纳其言,于是邹阳知吴不可说,去之梁,从孝王游。
(18)二公:指穆生、邹阳二位。咍:笑。《广韵》:“咍,笑也。”
(19)骤进:速进。宋玉《九辩》:“骥不骤进而求服兮。”
(20)麟何来哉:《孔子家语》:“叔孙氏之车士曰子锄商,采薪于大野,获麟焉,折其前左足,载以归。叔孙以为不祥,弃之于郭外。使人告孔子曰:‘有麏而角者,何也?’孔子往观之,曰:‘麟也,胡为来哉?胡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泣沾襟。叔孙闻之,然后取之。子贡问曰:‘夫子何泣尔?’孔子曰:‘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吾是以伤焉。’”
(21)星离:如天星分散,形容骨肉分离。鲍照《舞鹤赋》:“忽星离而云罢。”李善注:“星离,分散也。”
(22)二孩:指李白的孩子平阳、伯禽。
(23)结缉:郁结不解。《楚辞·九思》:“心结縎兮折摧。”《博雅》:“结縎,不解也。”
(24)金瑟:精美的瑟。玉壶:玉制的酒壶。江淹诗:“白露滋金瑟,清风荡玉琴。”
(25)天网:法网。恢:宽大。《晋书》:“三台,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列抵太微,三公之位也。在人曰三公,在天曰三台。”《老子》:“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说文》:“恢,大也。”台星再朗,谓崔相之明察,能照见幽微。天网重恢,冀其赦己之罪。
(26)屈法申恩:放宽刑罚,弃小过重大节。丘迟《与陈伯之书》:“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
(27)弃瑕取材:不计较缺点、过失而录用人才。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收罗英雄,弃瑕取用。”
(28)尼父:孔子的尊称。《史记》:“公冶长,齐人,字子长。孔子曰:‘长,可妻也,虽在缧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29)覆盆:反扣的盆子。覆盆倘举,希望能够重见天日,昭雪冤狱。《抱朴子》:“是责三光不照覆盆之内也。”
(30)寒灰:死灰。《三国志》:“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
参考资料:
1、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911-913
2、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47-253
是李白唐肃宗至德二载(757年)所作。安史之乱爆发后,永王李璘以平定叛乱为号召出师,曾三次派遣使者聘请李白参加他的幕府,李白出自报国立功的良好愿望应聘入幕。至德二载唐肃宗李亨和永王李璘发生夺权内讧,李亨消灭了李璘的军队。李白因此获罪,被投入浔阳监狱。《上崔相百忧章》是李白在狱中写给当朝宰相崔涣的。
参考资料:
1、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47-253
李白创作此诗时正处于危难的境地,他因为皇室政治突变而被送入死牢。他在诗中用四言的句式与大量的典故说明自己跟随永王完全是为了平灭叛乱,并恳请当时的宰相崔涣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免除自己的罪名。
全诗可分为三部分。开头十六句为第一部分,诗人运用神话传说作比喻,写安史之乱带来的灾难,国土板荡,生灵涂炭,自己也蒙冤入狱。“共工”以下八句,概括出安史之乱造成严重局面,有如凶神恶煞摧折天柱,鲲鲸鱼龙兴风作浪,战乱中生灵涂炭,玉石俱焚。“仰希”以下四句,盼望早日平定叛乱,解民倒悬。连用了李广射石、鲁阳挥戈的典故,非常切合当时冠军平叛战争紧急而艰苦的形势。“邹衍”以下四句,暗喻自己尽忠保国反而蒙受冤狱。诗人不敢正面抗争,而以邹衍含冤、六月飞霜的历史传说和自己的“微诚不感”,身陷囹圄的悲惨遭遇作鲜明对照,委婉曲折地表达悲愤的心情和希望对方为之昭雪的意愿。
中间十二句为第二部分,诗人慨叹自己未能效法先贤见机行事,及时引退,以致蒙受屈辱,备尝铁窗系囚之苦。“苍鹰”以下四句,将当时法律烦酷、狱吏森严和贤才凋敝、朝政衰败现象对比出之,讽喻之意,言外可见。“斯文”以下八句,惋惜自己没有能及时隐退。其中“斯文未丧,东岳岂颓”两句是借孔子来比喻朝中贤臣。接着以穆生和邹阳两位先哲因能见机而退,终于摆脱灾难的事迹,对照自己的困境,发出“二公所咍”之叹。感叹之余,颇含愧悔之意。“骥不骤进”,典出宋玉《九辩》,“麟何来哉”典出《家语·辩物篇》。李白用此二典一方面是表白自己出山从政本意是出于爱国,并不是趋炎附势、搞政治投机;另一方面也是痛惜自己参加永王幕府不是时候,触犯了当局。
最后十六句为第三部分。这一部分诗人联系家庭妻离子散的悲惨情况,表达自己内心深沉的哀愤和忧愁;同时也表达了对崔涣的希望。“星离”八句,抒写变乱中家室离散,内心如焚的情景。李白在浔阳狱中时,其妻宗氏在豫章(今南昌),女平阳,儿伯禽流落穆陵关(今山东沂山北),其他亲戚也散于各地,所谓“穆陵关北愁爱子,豫章天南隔老妻。一门骨肉散百草,遇难不复相提携”《万愤词投魏郎中》,就是当时境遇的写实。这使他十分忧愤,因此即使有金瑟奏乐,玉壶斟酒,也只能成为忧愁的媒介物。“台星”八句,则希望崔涣等朝廷大臣执法量刑,宽大为怀,能为自己昭雪伸冤,使自己这块有瑕之材,为李唐王朝效力;使自己这堆覆盆下的寒灰,能再沐三光,重新燃烧发热。
作者在诗中以大量典故申诉自己的冤情,这是此诗的第一个显著特点。全诗用典二十来处,举凡古代神话、历史故事、名人轶事、成语警句等,莫不拈以为诗,而且都显得十分精确贴切。
叙事简洁,抒情委婉,两者水乳交融,浑然一体,是此诗的第二个艺术特色。诗中以“见机苦迟”四字表达自己懊悔就李璘之辟入幕,并以穆生、邹阳的故事来反衬,联系自然,显得十分真实,没有丝毫虚伪做作。诗写个人遭遇时,联想到一家离乱的悲惨处境,用“星离一门,草掷二孩”两句来概括,既洗练简明,又婉转悱恻,催人泪下。紧接着“万愤”一下六句继以强烈的抒情,倾吐自己内心的悲愤忧愁,已达到饮食奏乐“尽为愁媒”的地步。其忧愤之深,可以想见。简洁的叙事结合强烈的抒情,使此诗具有感人肺腑的魅力。
全诗感情悲愤,沉郁典雅,节奏急促,用典切当,在李诗中较为少见,体现了李白诗歌风格的另一侧面。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朝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祖籍陇西成纪(待考),出生于西域碎叶城,4岁再随父迁至剑南道绵州。李白存世诗文千余篇,有《李太白集》传世。762年病逝,享年61岁。其墓在今安徽当涂,四川江油、湖北安陆有纪念馆。 ...
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朝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祖籍陇西成纪(待考),出生于西域碎叶城,4岁再随父迁至剑南道绵州。李白存世诗文千余篇,有《李太白集》传世。762年病逝,享年61岁。其墓在今安徽当涂,四川江油、湖北安陆有纪念馆。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è)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张衡传。南北朝。范晔。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è)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 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仗,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年,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离骚。先秦。屈原。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惟通:唯)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燕子来舟中作。唐代。杜甫。 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旧入故园尝识主,如今社日远看人。可怜处处巢居室,何异飘飘托此身。暂语船樯还起去,穿花贴水益沾巾。
金字经·胡琴。元代。张可久。 雨漱窗前竹,涧流冰上泉。一线清风动二弦。联,小山秋水篇。昭君怨,塞云黄暮天。
伯牙。宋代。王安石。 千载朱弦无此悲,欲弹孤绝鬼神疑。故人舍我归黄壤,流水高山心自知。